幸江江

在我很年轻时,一切已经太迟。

【TSN/ME】硅谷夜未眠 05

Ep.05


Eduardo急忙跑下楼。

Aaron看见他这般心急火燎的背影,问道:“怎么了?走得这么急?”

Eduardo摇摇手说了一句:“抱歉。以后再解释。”

戴眼镜的男人看了一眼Eduardo飞奔的方向,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昨日Mark Zuckerberg目送他离开时紧贴在Eduardo后脑勺的幽蓝色眼睛,心中了然,这一切皆有因果。

巴西男人刷开了公司的门禁,Mark进门时Eduardo明显感受到他抖落了一身湿漉漉的寒气。

这个地方并不显眼,他应该在雨里兜兜转转了很久。

Eduardo递给Mark一杯热茶。他根本没有意料到Mark会来接他,他认得硅谷的路,大不了还有GPS导航。Eduardo他都这么大的人了,早不至于在陌生环境里走丢。

“我迟到了。”Mark接过热饮时没头没脑地冒出来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Eduardo看了看表:“距离晚餐还有一个小时,你根本不可能迟到,Mark。”

卷毛沉默了一会儿,看上去比刚刚更沮丧,但没有说什么,两个人一起肩并肩走进雨里。


Chris看到Mark和Eduardo一起打着伞走进餐厅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加班太久出现了幻觉。Dustin高兴坏了,连忙把他们拉下来一起坐,吃饭的时候兴致最高昂的就是他,先是拉着Eduardo倾诉了半天自己有多想念他,喝多了又说要和Mark他们一起去哪里的公园玩,心理年龄退化到三岁。

Chris对自己面前的美食味同嚼蜡,目光一直在Mark和Eduardo之间来回游荡,还好没发现他俩有什么异常。只是几个小时下来,他们的话都不多,全靠Dustin像主持人似的带动大家,主动跟对方说什么就更不可能了。

最后Dustin喝醉了,high得声音也哑了,Mark因为之前胃出血被大家监督着实施禁酒令,Chris克制地小酌几杯,Eduardo在Dustin的带动下也喝了不少,但应该没到喝醉的地步。

Chris太懂眼色,他直接扛走了还在为了今晚欢聚一堂而傻笑的Dustin,把他和自己一道塞进出租车里,关上门之前还不忘给Mark偷偷做了一个“不要太感谢我”的手势。

“Wardo,一起回去?”

Mark顺水推舟,跟Eduardo一起坐进了自己的车,打算按照Eduardo之前报的地址送他回去。

Eduardo确实喝得有点多了,脑袋里有些混乱,靠在Mark副驾驶的座椅上,表情放松下来,眼睫低垂,像个昏昏欲睡的孩子。

夜色浓稠如墨,他正好能借月光细细打量他。Mark的视线如同羽毛一般落在Eduardo的脸上,一会儿向上移到已经失去原来挺括模样的棕色额发,一会儿向下扫过他的嘴唇和下颌,来来回回,无意识地重复了大概百来遍。

Eduardo Saverin是个无解的人。做事干劲像十几岁,精神面貌像二十几岁,思考和处事能力又像是三十几岁。从前在哈佛的时候他偏爱成熟的Prada西装,看上去总比穿卫衣牛仔裤的Mark和Dustin他们都要年长。但实际上,闭上眼睛睡着的Eduardo看起来意外地像个孩子。

这个秘密只有和他在H33曾经抵足而眠过无数个夜晚的Mark知道。

Mark小心翼翼地帮他扣好保险带,发动汽车,缓缓驶上公路。

夜深,路况很好,平稳的车厢里Eduardo轻轻的呼吸声变得规律而绵长,他似乎是真的睡着了。

Mark小心地调整了一下车窗,漏了些凉爽的夜风进来,又不至于冷风猎猎吹得让人头疼。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握着方向盘的关节慢慢收紧。

如果他想对Eduardo说些什么,现在大概是他最后的机会了。

他不想再等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来的明天。

Mark知道在Eduardo和自己之间,没有未来,只有现在。所以他下定决心开口。

“当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也是第一次见我。Dustin的生日趴,我坐在电脑前等他回来一起庆祝,以为开门的是Chris,结果是你。那天H33里面人太多了,吵得我头疼,但是回自己的房间关上门Dustin又肯定会不高兴。我就坐在了离自己房间最近的那个沙发上,然后你走了过来,问我冰箱在哪。穿着你的某一套Prada西装,涂着发胶,看上去很不Kirkland,我还奇怪Dustin去哪里招来你这样的朋友。但想想毕竟是Dustin,又感觉并不会太过意外。我还没说什么,你就跟我介绍自己,说你是Eduardo Saverin,学经济,比Dustin高一级。你说话时有巴西口音,所以我一下子就记住你了。”

说到这里,Mark瞥了一眼Eduardo,他还是一动不动地倒在座位上。

他不敢在之前拿着伞去接Eduardo的时候把一切都告诉他,甚至不敢在他还没喝酒的时候跟他表露自己哪怕一丁点的心迹。

Mark Zuckerberg在用Facebook向全世界证明自己的时候都没有害怕过,但Eduardo是Mark怯懦的开始。

现在,他不知道Eduardo到底在没在听,听进去多少,或者也可能对这一切全然不知。他都可以接受。

他顿了顿,把自己十九岁以来的千头万绪理了个遍,继续说了下去。

他说后来在Kirkland的Dustin的生日趴上,他们分享了一张沙发、半打啤酒和一个由对话组成的有趣的夜晚。年轻而聪明的男孩子互相取悦起来非常容易,被理解的感觉对他们而言更加难得而美妙,一点点重合的话题就足以让他们引入胜境。

无独有偶,后来他们还分享过其他很多东西。衣物、书本,还有Mark在H33的床铺。那是Mark第一次感觉自己在和自己毫无关系的他人身上投掷的光阴并不算浪费,他们之间互相理解的桥梁远超平庸的芸芸众生。

然后他提到了匆匆开始的大学二年级,现在已经是三个孩子的妈妈的Erica,提到了让他留校察看六个月的facemash。

往事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一个推动另一个,命运在远处冷眼旁观,不曾阻挡。

再后来的,就是Facebook。

Mark之前姑且算得上论述流畅,谈到Facebook,只剩下漫长的沉默。

寂静的风倒灌进了车厢,吹散了几分凝滞的空气。

“……如果可以重新开始,波士顿是一个比硅谷更好的选择,”他顿了顿,一鼓作气说了下去,“Wardo,我知道我当时是个混蛋,我不该直接跟被雨淋透的你吵架,不该让Sean Parker把支票丢在你脸上,我也不该任由他让你在百万会员日上出丑——尽管我不知道他想这么做。”

说到那一段日子,他情绪难以控制,说话的语速比往常更快了。可能是因为二十一岁时他仿佛已经死过一次了,诉讼案之后的他就像一棵被移往全新世界的树,他长出了全新的枝干和叶子,但如果树干上曾经刻过名字的话,就始终是那个人,不曾改变过。

Eduardo Saverin是他曾经的阳光和雨露,也是他成长途中不可磨灭的罪。后来Mark因为自己的愚蠢和放肆生长的自私里惊醒过来,首先迎接他的就是愧疚和痛苦,随即而来的是冗长得无边无际的孤独。这种感觉不可能完全发自于怨恨,那就只能是爱了。

“我应该把这一切都好好地告诉你,我会劝你回到你父亲的身边,去雷曼兄弟,去摩根斯坦利,或者去其他比Facebook更加适合你的地方,而不是以友情的名义强留你在硅谷,对你的不理解心生怨恨,和你日复一日地争吵,然后再直接骗你去签那一份愚蠢的合同。我知道我做错了。我一答应Sean Parker我就知道自己做错了。但是我当时不知道我到底应该怎么办。Wardo,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车厢里又是一阵漫长到仿佛没有尽头的沉默。

Mark感觉情绪又一次乱了,他就停顿了一会儿给大脑做缓冲才继续说道:“尽管如此,我还是很高兴能够在硅谷见到你,我以为你不会再来了。虽然我们再次见面的场景很滑稽,但吻你的时候我是认真的。”

想起那个荒诞不经的晚上,悲凉和喜悦同时翻涌而来。

“……后来发现你和我看中了一家公司,我也很高兴。能和你达成共识,哪怕只有一次,也是我毕生的快乐。”

车在Eduardo的公寓门口缓缓停下。Mark知道自己该唤醒Eduardo,但是他并不舍得,只好把车停在一边,静静地绝望地等着,而心里却又是满的。


“AW367是什么?”


Eduardo猛然睁开眼。

他根本没有因为酒精而昏睡过去。

Mark的心直接跳到喉咙口,握住方向盘的手忍不住颤动起来。

他听见了。

他都听见了。

“不能告诉我么?”Eduardo抹了一把眼睛,他以为那串号码和自己有关。

“那是航班号,Wardo,”Mark翕动着颤抖的嘴唇解释道,“你大概自己都不记得了,那是你去新加坡的航班号。”

他黑进航空公司的时候被Sean Parker看见了,所以他知道Mark从那时起就在后悔自己的决定,并且不止一次地嘲笑他不能追回一趟已经结束飞行的航班。

Mark是想过挽回,但是对Eduardo的爱让他退缩,他不敢面对自己伤害过的人。所以最终他什么都没有对Eduardo解释,没有追过去,甚至没有去和他告别。

纵使上过时代周刊,在Facebook上follow他的人铺天盖地,H33也因为他而成为朝圣胜地,但Mark也清楚自己挽留人的天赋可以用可怜二字来形容。

但好在Mark Zuckerberg不抗拒长大。小混蛋确实可能长成大混蛋,但感谢上帝,他出落成了一个更为成熟、勇敢的好人。时隔多年,他终于学会了对爱的人坦诚。

他有了面对错误的勇气,也明白自己当时对Eduardo毫无成本的索求和现在耐心的等待之间有着天壤之别。

还没等Eduardo再说些什么,Mark的手机突然响了。

他接起电话,眉头一挑,低声说了几句,很快就又挂断了,看着坐在副驾驶位子上的男人欲言又止。

Eduardo用目光询问他发生了什么。

Mark说:“刚刚Zach打了电话来,他拒绝了我的收购。他说,他想要一个只属于他的机会。”

Eduardo点点头。这个结果或许让他惊喜,但并不算太意外。他知道硅谷这一扇通天的大门打动了他们,自己的企划书最多只是他们雄心壮志的催化剂。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对Zach提及天使投资时对方眼睛被点亮的样子,恍惚之间穿过重重时空的薄纱,他透过对方看懂了二十岁的Mark。

做错的何止当年只有Mark一个人呢?

“那么,Wardo。”

Mark的声音有些发紧。

“请问我是否也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机会?”









我感觉是我写《失踪案》时留下了心理阴影,看到他俩在一个车厢里我心里就咯噔一下【。

以及日常感谢和表白我的beta @Gabrielle  没有阿靖小天使,我什么都写不出来

啊,期待大家的评论和小心心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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