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江江

Ep.04
一整夜Mark全在追查数据，根本没合眼。然而数据太多，有用的又太少。他之前的想法没错，网络上确实没有秘密。
但是，拔掉网线之后呢？Eduardo总有办法能够走进一场大雨然后再也不回头。
“我们为什么不去别墅里再看看？我的哥哥说不定在里面......”Peter第二天一早就提议道。他的黑眼圈很重，看上去也一夜没有睡。
Chris制止了他：“FBI已经来的路上了，我们没办法先进去，破坏现场只会阻碍调查。”
“至少看导航上的痕迹，Eduardo并没有留在这里，他停留了半个小时左右就走了。”Dustin指了指电脑屏幕上的导航数据。Eduardo出了居民区，后来大概他找到路了就把GPS关了，这一条线索就断了。
Chris的手机响了起来。他向大家做了个手势就离开去接电话。金发的漂亮男人对电话那头应了几声，道了谢谢。然后他走了过来，对大家说道：“FBI他们发现了一些Eduardo留下的东西。我跟他们说我们现在就过去。”
 
这栋别墅早就不知道换了几次业主，也不知道经历了几次彻头彻尾的装潢，现在里面重新成了灰突突的毛坯房，等待一次全新的开始。
Mark他们来的时候几个FBI探员告诉他们不要去破坏潜在现场。然后把他们在屋子里拍的照片递给了他们。
FBI在门把手上发现了Eduardo的指纹，他还在屋子地板的积灰上留下了几个规整而轻微的脚印，可能是在最后临走前，他在门前留了一把长柄伞，柄上也有他的指纹。
那把伞就这样静静地靠在门框上，感觉出门的时候一顺手就能拿起来用。
Dustin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Mark的表情越来越冷。Chris感觉他快要撑不下去了。
良久，Mark干涩地说道。
“我们直接去那里看看。”
Chris和Dustin都懂了。
“哪里？”Peter问。
“百万会员日的办公室。”
 
那里已经是Facebook的某个分部了，只有少数的后勤部门还会在这里整理一些东西，有时候财务和出纳也会来，但大体上冷冷清清，百万会员日时人声鼎沸的喧哗如一场梦。
他们赶去的时候，三四个保安正围在一起窃窃私语。
“啊，Zuckerberg先生，您好。”其中一个认出了带头那个脸色不善的人正是自己最大的老板，恭恭敬敬地打招呼道。
其余大概也都是第一次见他，脸上俱是普通人见到名人的腼腆和好奇。
“这里什么奇怪的吗？”Mark单刀直入地问。
其中一位吞吞吐吐地回答道。
“这里发生了一件怪事......”
“怎么了？快点说。”Chris逼问道。
“前天有人来过这，说要寄放了一台电脑。”
“那是怎么回事？”Mark着急地问。
那几个保安里其中一个看上去瘦小一些的站了出来说道：“那天我值班，他过来的时候是下午，穿着西装，看上去清清秀秀的，说话也很斯文。他拿了一台笔记本电脑放在前台，说这台电脑能不能放在这里。我想这可不能随便存放东西就拒绝了他。他叹了一口气说他就知道。然后他道了谢就离开了。结果，第二天早上我们换班的时候发现他把电脑连着外面的盒子放在了门外的角落里。”
“那台电脑现在在哪里？”Mark问。
另一个保安指了指桌子上的纸盒。
“就在这，看上去是全新的，连盒子外面的塑料纸都没拆。”
“请问那个来放电脑的人，是不是长这样？”Peter从包里翻出一张照片递给保安们一一传阅。
“对对对，和你很像......你哥哥？”
Peter点点头。“是的。”
保安们把照片传了一遍，Mark伸了手，照片就被递给了他。
看得出来那张照片是崭新的，大概是Peter赶来加州之前去印的。照片上的Peter和Eduardo肩并肩坐在一块，面前的餐桌上放着生日蛋糕，Eduardo笑着搂住Peter的肩，焦糖色的眼睛笑得温暖。
“这是我们去年的一起拍的，那时候我刚刚拿了Connors博士实验室的奖学金，他很骄傲，说我简直可以现在直接去MIT。那时候是他的生日，他说那是他一年里听到的最好的消息。”Peter自言自语一般地说道，“而今天，我的哥哥他要二十七岁了。”
三月十三日。
Eduardo在失踪的第三天迎来了自己二十七岁的生日。
Peter想看一眼手表确认一下日期却发现它没电了。
Mark瞥了他一眼：“我让Cohler找人帮你修。”
他要想办法照顾好Peter。那可是Eduardo送他的东西，他会让助理想办法找硅谷最好的微电子工程师帮他装好电池。
“谢谢。”他把手表解下来给了Mark。
Peter道谢的时候更像Eduardo。他几乎就是没有经历过一切的年轻的Eduardo的翻版。他礼貌、真诚、坚韧、温和、对这世界的一切都充满温柔的热情，表达善意时无比慷慨大度，笑起来棕色的眼睛亮亮的仿佛能照亮世界。
Eduardo本该是这样的。Mark Zuckerberg，看看你都做了什么。
Chris叹息的时候仿佛沧桑了十岁：“原来Wardo他一直想要赔Mark那台电脑。”
“他告诉过我的，他毁了你的一台电脑。”Peter叹了一口气。
Dustin的眼泪又要忍不住了。
Peter回忆了一下。
“他在电话里说的。在诉讼案期间，他把我托给了邻居家的艾塔太太。好几个月，我整晚整晚地趴在她的茶几上等他打电话来。你知道的，纽约跟硅谷之间有时差，他又总是很忙，所以每个电话都是三更半夜打来的。我那时候当然知道他在打官司。他当然没告诉过我，但是电视上铺天盖地的全是关于这个的新闻，他先是跟我道歉，可能以后我们没办法去加州了。我说这当然没关系，我希望他早点回来，别的什么都没关系。他说他忙好手头的事情就回来。他后来又问了我了一些别的生活上的问题。他的声音听上去疲惫极了，我就忍不住问他，为什么要去打官司。他说这问题没有那么简单，但是他一时没办法跟我解释清楚。”
Peter停住了。
他稍微长大一点就知道了。
Eduardo被欺骗了。他通过法律为自己赢得了六亿美元，可是失去了更多。
Mark因为牙关咬得太紧，消瘦的腮帮突出了两道骨骼的形状。
Chris和Dustin面面相觑，竟然不知道应该先安慰谁。
Peter想起什么来：“我可能要去一次我哥哥下榻的宾馆……前台给我打了个电话，说让我去取走行李。”
“我跟你一起去。”Mark把手表交给助理，让他们跟着Chris和Dustin一起先回Facebook。
 
Eduardo Saverin住的酒店就在硅谷的闹市区，透过玻璃窗能看见蓝色的海。那是他跟Peter承诺过要带他去冲浪的地方。
Eduardo根本没有在这里住过，他到宾馆来放了行李，开了冰箱喝了一瓶啤酒，然后就出了门，再也没回来过。
Peter把他的行李袋拆开，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全部摆在了床上。
一套西装，两件衬衫，整齐干净的内裤和袜子，一些平时都在用的洗漱用品，几本经济学杂志，笔记本电脑上面全是工作文件。
还有一件黑色的夹克外套。那和Eduardo平时的着装风格并不算太搭调，这件衣服看上去很新，款式简单，不是这几年流行的样子。
Peter并不认识这件衣服。但是Mark认识。
那天秋意盎然，Eduardo跑去H33的时候天下了一点小雨，他没有打伞，一进门就借用了一下他们宿舍的浴室冲了个澡，Mark在电脑前不知道又忙些什么，让他穿了自己的衣服。Eduardo换上了衣服，见自己身上的那件黑色的夹克衫和Mark身上的一模一样——Mark有很多件一样的衣服，从T恤到外套再到拖鞋。Eduardo大概是心里觉得有趣，后来把其他衣服都还给了他却偏偏把夹克衫给留下了。Mark知道这件事，但他不在意这一件外套，就自然而然地默认着送给了Eduardo。
那款黑色的夹克衫Mark经常穿，但他几乎再也没有见Eduardo穿过，他喜欢穿正装，那件外套太休闲了，和他一贯的风格并不搭调。唯一一次印象里见他再穿是Facebook在招聘的时候。
其实Mark自己都不在意自己穿什么，但是那件事他记得。Eduardo穿着自己的黑夹克外套，站在一大群欢呼的人群里和自己相视一笑，周围很吵，未来很长。
再后来，他关于Eduardo的记忆断了层。需要他关注的事情越来越多，代码、页面、用户、还有融资，它们像是海岸上海水回潮的时候带来的礁石一样，一个叠一个堆在了他的脑海里。他思考的时间越来越长，观察的时间越来越短，思绪在灵魂的圣殿里忘我地狂奔，只有代码和计算机时时刻刻能够跟随着他的脚步，一个点子点亮下一个点子，一次突破带来下一次突破，一场胜利接着另一场胜利。
如果不是今天再在Eduardo的行李里看见这件衣服，他怕是以为自己真的就这么忘了。
Peter掏行李的手突然一顿。
“怎么了，Peter？”原本沉浸在自己回忆里的Mark见他表情异样，出声问道。
Peter摇了摇行李袋，从里面拿出了一个药瓶，里面只装了一小半。
Mark心里一抖，一把就把药瓶给夺了过去，手指颤得不行，吃力地辨别着药瓶上的那一行小字到底是什么。
帕罗西汀。
“那是治什么的？”Peter问他。
“他有抑郁症。”Mark把药瓶在手里收紧，手指关节处处泛白。
Peter显然也不知道这件事。“我不知道哥哥他在服用药物……我只知道他看了三年半的心理医生，然后他跟我说他就好了。”
Eduardo根本没有痊愈。他是在安慰自己的弟弟。Peter往后踉跄一步，碰倒了桌上的本子。Mark把它捡了起来。
“Eduardo的？”他把本子的封面递到Peter面前。
Peter接了过去：“我以前没见过这个。但是……”
他翻开本子。
“这是我哥哥的字迹。”
笔记本上密密麻麻地记着五年以来每一次约谈心理医生的时间、药物名称和用药量。他们一页一页往后翻着。Eduardo的字迹越来越凌乱，约谈的频率越来越密集，用药量也一直在逐步递增。
在一行行整齐的时间和用药数量之间，一句用钢笔凌乱写就的话横空突兀而出。
It’s raining.
虽然Eduardo后来用钢笔往它上面划了几道，但依稀可以辨认出。
他写的，确确实实就是。
It’s raining.
Peter腿一软，直接坐在沙发上，抱住了自己的头。
“我以为他已经好了。他跟我说过，那些都会过去的……Mark，我不想怪你的。我哥哥从他认识你的第一天起，就从来都没有对我说过和你有关的一句狠话，我有什么资格替他怪你。我知道他确实做错了，他不该去找广告商也不该留在纽约。但，但是……”
他抬起泪痕满布的脸，伸出手很粗糙地抹了一把眼泪，身体因为呼吸不稳而微微颤动着。
“我的哥哥今天二十七岁了，为什么他还要为五年前的错误承担这些？”
Mark闭上了眼靠在墙上，把脸埋在了掌心里。
Dustin的电话冲进了Mark的手机里。
“Mark，开免提，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Peter呢？他还在你身边吗？”
Mark开了免提，Peter听见声音跟着抬起头来。
“开了。怎么了？”Mark问。
Dustin顿了顿，语气正经得令人害怕。
“Peter，你知道你的手表里被人装了GPS跟踪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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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常表白我的beta @Gabrielle 没有阿靖我真没看出电影里他俩还有情侣衫这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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